发布时间：2024-02-09 来源：新闻中心
一个月前，胡波妹在云南怒江的老家度过了傈僳族的春节——“阔时节”。视频里，大家穿着民族服装载歌载舞，热热闹闹庆祝新年。
一个月后，她和177名同乡坐着政府包车来到浙江义乌，成为省外首批到浙江上岗的春节务工人员之一。胡波妹们的到来，正好补上浙江过年期间的用工缺口，保障企业订单如期生产。
2024年，春节比往年要晚一些，“抢人大战”却提前了。招工人员为什么去了西南山村？云南女工怎样跨越千里来到浙江？在加速内卷的春节招工中，浙江力争抢先一步。
每天7点30分前，义乌市大千食品有限公司的糖果产线就要开工。穿上工作服、戴上帽子口罩，因为严格的食品安全要求下，女工们在流水线前，必须穿戴规范。
和叶洽今年44岁，入职填表时不会写自己名字。“开始担心被嫌弃，但到这里，厂里办公室的小姑娘会耐心帮我填表，她们人很好。”她带着浓重口音说。
怒江傈僳族自治州有着“四山夹三江”的独特地貌，山高且陡。和叶洽来自福贡县石月亮乡利沙底村，这里不少人家种植香料“草果”，一年销售草果的收入大约3000元。
因为有六个兄弟姐妹，她只分到两分地，“在家没活干”。这些年，她到过广东、江苏、山东打工，也到台州临海五金厂干过活，到舟山海鲜厂刮过鱼。以前的工作对体力要求比较高，还经常要加班，她感觉吃不消。她中意义乌这边的工厂，相对轻松，适合女工。很快，她学会了操作技能顺利上岗。
胡波妹也有相似的成长经历，她在家放牛羊、种玉米。“在我老家，屋子底下养猪，屋后面是山和森林，很高、很冷。”她说，泸水市片马镇和缅甸接壤，从村里到市里要坐3小时的中巴，因为交通不畅，每到下雪后，山里日用品就会紧张。
“在老家除了当饭店服务员，也无另外的（合适的）工作。”于是，从18岁起，胡波妹就外出到温州、东莞等地打工，比起搬运重物、管理机械，她也喜欢义乌的工作，“这里不累，很好做”。
在义乌，大千食品是吸纳怒江籍员工最多的企业，从2021年春节开始，已经有三批怒江籍员工通过政府包车到岗，今年共招到120余人。员工每月收入在五千元以上，与他们在云南老家的收入相比，很多人将近翻倍。
“前两年，不少人年纪偏大、只会讲民族语言。”大千食品行政负责人冯林荫介绍，今年绝大部分新员工更年轻、文化水平更高，“我们安排了岗前培训，制定一对一师徒帮带制度。”
除了包食宿，企业还提供每月70元的水电费额度，给20对夫妻配了单独房间。“老板叮嘱我们买些当地的菜籽油和腊肉，让员工在浙江过节时吃得惯。”冯林荫指着桌上的一叠报销单和记者说，这趟招工共花费7万多元，好在有市人社局提供了包车费用。
和叶洽很快和同批进厂的几位同乡成了朋友，放假时，她们到义乌国际小商品市场去逛街，又去爬了机场旁边的山。“不高，哪里都能看到，”她说，“这里的山，和家里的山不一样。”
一颗糖果，经由怒江傈僳族女工的加工，从“世界超市”义乌出发，远销东南亚、中东、南美等新兴市场。
2023年，大千食品的产值增长超过20%。眼下，企业出口订单共约30万件，已经排到3月份；再加上红海局势动荡，不少中东地区的订单有所延期，增加了春节期间的供货压力。
“我们排摸到500多名员工要返乡过年，春节前后会出现短期的缺工。”冯林荫说，大家又想到了怒江。
早在2021年，义乌市人社局为促进复工复产，开展包车招工行动，其中就招募了一批怒江籍员工。进一步探索了当地的习俗后，发现正好适合弥补浙江的春节用工短缺，市人社局和企业前往怒江走访社区，发现当地正有输送待业人员的需求，双方一拍即合。
今年，冯林荫特意赶在“阔时节”前后来到怒江，趁人员集中返乡之际提前走访。
当地的高山深谷，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。租车前往泸水市保邓村需要翻过几座山，一路都是“Z”字形弯道，“刹车片都冒烟了，我们下车徒步了好几公里”。在两地人社局和老员工的陪同下，他们带着食用油、牛奶等礼品走家串户，和待业村民面对面交流。
泸水市上江镇和谐社区是怒江最大的异地扶贫搬迁安置点，在社区举办的阔时节活动上，大千食品还支起了招工咨询摊位。
“招工竞争很激烈，珠三角、长三角各地企业都在招人，还有不少中介代理。”她翻出聊天记录给记者看，每晚12点左右，她都会在群里报备报名人数和车辆安排。“昨天报名有意向的少了6人，说去珠海和江苏……”对接到的村民必须不断沟通、回访，有时同乡的一声吆喝，他们就会临时改变主意。
今年，泸水市政府开展了务工人员到浙江义乌就业的发车欢送仪式。义乌市人社局供图
不过，义乌已经在当地形成口碑。“薪酬待遇差不多，县城的生活成本更低、社会融入更方便，而且口口相传、以老带新。”义乌市人社局带队负责人说，现场，大千食品、华统肉制品等6家义乌企业共达成就业意向300余人。几年下来，怒江籍员工中有40多名骨干和班组技术人员稳定留在大千食品，大生益是其中一员。如今他已经成长为车间机械操作的技术骨干，今年返乡“帮带”了35人。
“前两年因为疫情，员工送到义乌后才开招聘会，会有部分岗位调剂。”义乌市人社局党委书记、局长王国成说，今年市人社局带着企业前往当地，“出家门前”就定好岗位，两地对彼此的诉求越来越清晰。
去年春节前后，义乌共接收近800名怒江籍员工，到3月份，还有约200名前往别的地方的人员改道义乌。
当地和全国186个地区建立了劳务协作关系，不少是在疫情期间交到的“新朋友”。“2020年元宵节都没过，我们派出40多个工作组到全国各地，打破各地信息不对称的限制。”王国成说，怒江就是成功案例之一。
这些年，招工形势悄然改变。“比如安徽省近年来当地产业高质量发展较好，选择家门口就业的比例有所提高。”王国成还观察到，江西等周边省份来义乌的人员里，选择创业的慢慢的变多，企业的招聘市场逐步延伸至更远的省份，招工难度有所提升。
“企业有实际的需求，怒江的劳动力正好要出来，我们在中间做桥梁。”他深知，企业招工不能单靠政府渠道，“就业是双向选择的事，政府主要做打品牌、给补助的工作，努力提高外界的‘印象分’。”
眼下，赴外招、直播招、零工招、机构招；包车接送、新员工补助、消费券、流量包……浙江各地都已开始行动，为岁末年初的生产和就业搭建桥梁。
台州联合100个以上省外劳务输出集中地区开展线上招聘活动，在台州就业招聘网募集发布1万个以上企业岗位。
从1月10日起，杭州发放1万个“平安返乡”车票补贴名额，购买1月26日至3月5日期间回乡、返杭车票的就业者，最高可获200元补贴。
宁波慈溪继续实施“550”劳务协作工程和省外“村级劳务经纪人”工程，将在年后赴贵州黔南、云南昭通。
“今年春节招工时间确实有所提前。”湖州市就业管理服务中心副主任莫云峰也和记者说，人社部、省人社厅已发布春风行动、就业援助月活动，要求各地开展企业用工保障行动，湖州首批已摸排到353家企业春节用工需求9600多人。
近段时间，湖州和中西部劳务输出大省密切对接，排定云贵川地区和安徽、河南等省份共28场赴外招聘活动。
“我们还创新发动政府机关工作人员、企业返乡人员携带岗位回乡过节，通过‘人带’的形式向外地求职者推荐岗位。”莫云峰说。针对2月10日至24日期间的市外用工，湖州将为公司可以提供奖励、为新老员工提供交通补贴，并对租用大巴的部分企业给予最高10万元的补助。
1月18日，义乌赴外招工组携本地企业再次启程，前往甘肃定西参加招聘会。“先就业再创业、以创业带动就业，反哺家乡，东西部地区携手共富的道路会越走越宽广。”王国成说。